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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疑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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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篆回到房裏,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,祝媽的事像在閘門上捅了一個窟窿,一直被壓抑的怪異的感覺,滴瀝搭拉地,無聲息地擴散開。她越來越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,自從他們回到五丈巖後,這一件件一樁柱的事,除了翡翠的不辭而別,其它都好像不是什麽大事,沒有一樁違背常理,但它們堆積起來,就形成一個巨大的陰影,似乎預言一個陰謀。

先是李財兩口子病了,然後李寶一家因為老丈人病重突然不辭而別;然後翡翠沒有任何征兆地,令人費解地消失了,說是跟著個男人跑了,可無論怎麽揣摩,也不像是翡翠做出來的事;現在祝媽又突然病倒了,那竈間的火也讓人覺得奇怪,祝媽從來都是最穩當不過的人。對了,剛才墜兒說,祝媽的手和上次李財家的生病的時候一樣,冰涼冰涼的。她那時沒在意,但是幾天前的傍晚,在宅子西邊,她領略了李寶家的冰涼的手,真是冰涼冰涼的,死人的手一樣。還有他們在喝湖裏的水,說是能治病。她見過夜晚湖水被攪動的時候發出的星星點點的亮光,那種紫綠色的光和湖對岸五丈巖涯洞裏的光很相像。

玉篆的心越來越緊,心裏那個深埋的疑團在增加分量,讓她有種不祥的感覺。這都是怎麽回事?她好像被包裹在什麽東西裏面,正在緩慢地下沈,可究竟是什麽,她說不清楚,但那東西又似乎無所不在,如影隨形,她好像落入了一張網裏,網正在逐漸地收緊,可她卻看不見那張網在哪裏,該如何出逃。

她初次來五丈巖的時候,覺得李玉和李玉家的都有些木木呆呆的,但想著兩口子也許原本就有些木訥,在加上這麽多年兩個人獨自在此看護宅院,很少與人交流,也沒往心裏去。但李財兩口子病了以後,也變得木呆呆的,特別是李財,原來怪話連篇的鬼精靈,自從病了以後就好像換了個人,還有李寶一家,自去他丈人家奔喪以後,也都不像從前,而且他們幾個說話行事,舉手投足都有幾分相似,好像是被訓練出來的。

這究竟是怎麽了,自己怎麽會有這麽瘋狂的念頭,是她發瘋了,還是真的有什麽不對?她下意識地用雙手護住腹部,突然感覺非常的孤獨。在這個深谷中的湖心島上,只有她和年邁的公婆,還有她腹中的孩子,不安全的感覺讓她縮緊了肩膀。

如果九源在就好了,九源可以保護她和她們的孩子,九源可以保護全家每一個人,有九源在,她什麽也不用擔心,什麽也不會發生。可是九源,九源,你在哪裏,在哪裏?

她想起了在祖母家的日子,她已經好久沒想過那段時光了,雖然只過去了幾個月,但卻好像是一個世紀前發生的事。她的眼前浮現出祖母的面容,有些模糊,卻無比熟悉,想到祖母,玉篆的眼睛濕潤了。嬸娘的摧殘、虐待,叔父的忽視和冷漠,祖母無能為力的痛苦地眼神,那些叫人撕心裂肺的□□上的痛,那些令人萬念俱灰的絕望的夜晚。那是一段灰色冰冷的日子,好像生活在地窖裏一樣,可得知即將逃離火坑來到李家開始嶄新生活的喜悅,如煙花般將那段灰色的日子瞬間炸得煙消雲散。只是,只是最近,那種感覺好像又回來了。難道這些都只是一場夢,難道這些全都只是迷惑人的幻覺?那她現在究竟在哪,等著她的又是什麽?‘才出虎口,又入狼窩’這兩個詞突然冷不丁地在她腦海裏閃了一下,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
真是瘋了,胡思亂想,她啐了自己一口,自己是不是因為懷胎變得有些敏感?

午飯過後,李寶來回事,說是竈間的東西還是被燒了些,有些不能用了,要去鎮上采買,玉篆正想出去透口氣,就自告奮勇下午去鎮上。

李寶極力阻攔,說少夫人現有身孕,去鎮上怕有閃失,大意不得,可無奈玉篆堅持,在五丈巖憋了這許久,再加上最近這些事,玉篆很想去鎮上換換環境。李寶無法,只得叫他老婆跟著一起,李尊趕車,送玉篆和墜兒去獨角鎮。

站在大門口,看著車馬搖搖晃晃地載著玉篆幾個人往鎮上去,李寶的眼裏滿是擔憂和關切,那不是裝出來做樣子的,是實實在在的真情表露。對於李寶們來說,最好把玉篆關在宅子裏,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,不離開半步,哪怕有一分鐘玉篆離開他們的視線,都意味著有丟失的風險。她是他們的獵物,這座宅子就是他們囚禁她的監獄,一座豪華的監獄,他們要讓她過的舒適,富足,他們要給她最好的,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,不是為了玉篆,是為他們自己,為了他們的收獲,他們的生存。在那個時刻到來前,他們要保證她的健康,保證她的安全,萬無一失,不能有些許的馬虎。

還有一個多月,他們漫長的等待就會有結果。真不容易啊!他們已經等了這麽久,他們老邁,疲憊不堪,他們每天都強打精神地擫著,但是勝利已經在望,他們已經看到了曙光。從現在算起,第二個塑月的夜晚他們就可以下手了,他們將會補充新鮮的血液,他們將要返老還童,他們又能快快活活地過好多年。

是的,玉篆和她懷著的孩子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,但他們除了抱歉,別無其它選擇。他們母子是上天給他們的禮物,放他們一條生路就是違背天意,你死,我活;你活,我死,事情就是這麽簡單。

去往獨角鎮的路上,李尊和李寶家的都萬般小心地呵護著玉篆,生怕玉篆受委屈,這讓玉篆對自己心裏先前的懷疑打了個大大的問號,也許是自己太過敏感,多心了。那些疑竇和所謂的陰謀不過是荒唐的臆想,是因為懷胎而倍感脆弱的神經質,想到這,玉篆感覺放松了許多,心情也好了起來。

到了鎮上,她們先去了隆福客棧查看有沒有九源的信件。阿勇不在,出去送信了,客棧的夥計說沒有看到李家的信,阿勇也沒有提起要去五丈巖,這在玉篆的意料之中,萬水千山,路途遙遠,再加上兵荒馬亂,信函幾無定期,她並沒有奢望九源的信會在隆福客棧等她,但她還是有點小小的失望。

她們在隆福采買了些東西,就去了其它的鋪子,墜兒和李寶家的一左一右扶著她,李尊趕車跟在後面。正在街上走著的時候,玉篆看見離她們不遠的飯鋪的墻根下,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,像是靠墻放著的一堆破布,玉篆下意識地抓緊了墜兒的手,墜兒也抓緊了玉篆,她們都認出那個就是上次抓著玉篆不肯放手的瘋子馮前。街上人不多,馮前也看到了他們,他慢慢站起來,手扶著身後的墻壁盯著他們,李尊和李寶家的有些緊張。

“少夫人,東西差不多了,該往回走了。”李寶家的一邊盯著馮前一邊對玉篆說。

玉篆沒有聽到李寶家的話,她正在努力回憶這瘋子以前說過的什麽話,那話似乎揭示或者向她暗示什麽,但已經是好久之前,究竟是什麽話,她記不太清了,她出神地想,放慢了腳步。

“蟲子,蟲子,吃人的蟲子,可不敢滅燈,可不敢滅燈!”馮前突然喊了兩聲,他的肩膀向上高聳,好像預備挨打。

蟲子,對,是蟲子,吃人的蟲子,他上次說的就是蟲子。可這蟲子是什麽意思,是老宅裏有蟲子嗎?吃人的蟲子,是說有毒的蟲子嗎?可她沒見過宅子裏有什麽特別的蟲子。

“少夫人,快回去吧,這瘋子……”李寶家的對玉篆說,眼睛卻盯著瘋子馮前。

“他說得是什麽蟲子?”玉篆問。

“哎呀,瘋子的瘋話,誰知道他說得是什麽。”李寶家的回答,眼睛一刻沒有離開馮前。

“是不是家裏有什麽毒蟲,或是蛇?”玉篆接著問。

“啊!”墜兒嚇得把手放在胸口,“家裏有毒蛇嗎?”

“宅子裏那麽多樹啊,草啊的,又都是水,蛇總是難免的,但少夫人和墜兒姑娘住在樓上,那裏很少會有蛇的。”
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玉篆想起了自己家裏也時常有草蛇出沒,並不是什麽大事。

“哎呀,少夫人趕快走吧,誰知這瘋子又會幹出什麽事來,別驚了胎氣。”李寶家的拉著玉篆加速往前走。玉篆沒在說什麽,可心裏的疑團並沒有消失,她想起後窗對面石崖上一到夜晚就幽幽發光的石洞,還有湖水裏閃閃發亮的東西。也許瘋子說得不全是瘋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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